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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越端】血引 十二-十四（涉及生子）

十二

陵端有气无力的躺在躺椅上，阙药翁有病人在，他现在的样子也没法搭手，干脆躲在屋里喘口气。陵端想他肚子里的这个魔星到底是随谁，胃口好，精力十足，一刻都不停的折腾。

阙药翁偏偏说这是好事儿，说明这孩子健康，陵端只觉欲哭无泪，他真觉得师父一个人把芙蕖从小带大，再加上他这个不省心的徒弟，实在是太不容易了。

阙药翁还跟他说，让他凡事放宽心，陵端答应着，虽然来之前他就收到了倪悦逸的来信，知道了陵越已由紫胤真人疗过伤，只是他心里忍不住挂念着陵越，岂是说放宽心就能做到的。

过了没几天，司榆恢复了些，又想偷偷再去龟山采血灵芝，陵端自然不同意，两人争执起来，最后还是阙药翁化解了问题。他听了缘由，拿出半棵血灵芝，对司榆说：“你可放心待在这里了？”

陵端见那血灵芝颜色深红，显然保存已久，忙说：“药翁，这个得来不易，我还不至于非要这个。”陵端不完全是客气，好歹他也是练武的人，哪有那么娇气。

阙药翁不赞同：“采这血灵芝的人为的初衷是救自己的挚爱，至于将余留的半棵送我，则是为了物尽其用。所以不管是用于你还是其他人，只要是需要自然没有吝啬此物的理由。”

听了阙药翁的话，陵端有没有被说服先不说，至少司榆肯好好的待在药谷，不去龟山冒险了。

 

琴川 方府

方少爷正在发火，他站在房门外对着屋子里一阵怒吼，家丁丫鬟一边各自装样忙活自己的事儿，一边庆幸还好挨训的是少爷的亲大哥。

“你不要命了，都这幅样子还敢用灵力，你会废掉的你知不知道！”陵越伤还没好利索，就想着要离开，方兰生不可能不着急上火。

经过之前的一番强行运功，陵越一时真气不畅，他一边调息一边说道：“我不能把陵端一个人丢在那里，你要不把结界打开，要不我就冲出去！”

“你师父设的结界，我解不开。他老人家说了，等你好了，任你离开；伤好之前就乖乖留在这里。”只要陵越恢复到八成，打开紫胤真人的结界不成问题，只可惜陵越没有耐心等下去。

“那就别拦着我。”真气稍一顺畅，陵越又要尝试强行突破结界。

方兰生没拦他，只冷笑道：“你尽管蛮干，反正你要是废掉了，被天墉城的长老们迁怒的可不会是我。”

这话成功的让陵越停了手，兰生说的对，是他太心急，蛮干解决不了问题，得想别的办法。陵越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着，皱着眉头回想，从前兰生离家出走是怎么办到的来着？

就在兄弟两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各自心烦的时候，管家跑来对着方兰生说了几句，方兰生立刻丢下陵越走了。过了一会儿，方兰生又回来了，还带着一村夫打扮的人。

陵越正在闭目调息，听见人来也没动静。

“哥，这人是陵端的邻居，他知道陵端的去向。”

一听这话，陵越蹭的起来，一个箭步来到门前，要不是有结界拦着肯定就冲出来。

陵越着急的问道：“这位大哥你认识陵端？他怎样了？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？”

听着陵越连珠炮的问题，那人有些迷茫看着方兰生，方兰生解释了句：“请问你对邻摊的林立可有印象？”

“林立啊，他是在我隔壁摆摊，他卖字画，我卖烧饼。他不是我们那里人，不过人挺好的，也好相处……”

“他有没有受伤？那他现在人呢，还在摆摊么？”打断人说话实在不礼貌，只是陵越实在心焦，也顾不得了。

“他每天胃口好着呢，比我家娘子还白白胖胖，怎么会受伤？”卖烧饼的有点摸不透情况。

“他可还在摆摊？”

“没有了，前几天，他来我这里给了我些钱，让我帮他把这个月的租子交上，说是有事要跟表弟一起回老家趟。”

“和表弟回老家？”陵越惊道，据他所知，陵端根本没有亲戚了。

“是啊，他表弟找他来了。”

“你见过他表弟的样子么？”

“嗯，大概长得这么高，这么壮。”卖烧饼的没什么文化，也形容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
陵越又问：“林立有说他老家在哪里么？”

“没有，不过我听他俩好像提到了徐州。”

陵越专心琢磨着，徐州，难道是要去飞燕镖局么，当时倪悦逸虽然也在场，不过飞燕镖局的感谢信他已经收到了，陵端并没有跟倪悦逸回去，陵端究竟是去了徐州哪里？方兰生见再没什么可问的了，让管家酬谢了这村夫一番，把人送走了。

 

等就剩他们兄弟两人后，方兰生说道：“哥，你看陵端没事，还有人陪着，他现在的情况比你好多了，你这样子就算找到了他，也带不回去他。”

“你说的对。”陵越低声道，他心里明白弟弟是为了他才大老远的找来知情人，又说道：“谢谢你，兰生。”

“你我兄弟还有什么可谢的。”方兰生叹了口气，他想大哥心里八成不咋舒服，不过陵越能暂时安生的养伤就行，多了也不能强求了。

 

只不过方兰生实在低估他们兄弟的相似度了，所以第二天他看到的是一间空屋子，以及掀开的地板。陵越显然是顺着地道溜了，就是他用来离家出走的那条。

 

十三

陵端也不知肚子里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，只能从失忆的那几天推测，到如今大概有七八个月？陵端一低头就可以看到自己隆起的腹部，脸上直发烧，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不要见人才好，可是偶尔感受到那个不知是何物的小家伙的动静，又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满足。

陵端自言自语的说道：“你可千万不要是长着好几条腿的怪物啊。”小家伙抗议的踢了一脚，陵端脸色瞬间发白，他开始不以为意，毕竟这小家伙一直这么有力。只是这次似乎和往常不一样，疼痛一直未停，陵端额头上渗出汗水，一动也动不了，多亏司榆发现他不对劲，赶紧请来了阙药翁。

阙药翁一见陵端的样子，立刻让司榆准备热水等东西，最重要的是把血灵芝取来。

陵端倒在床上，疼的浑身抽搐。他抓着阙药翁的手，只问道：“它才这几月，会不会有事？”

阙药翁叹了口气，只安慰他说：“它非凡物，不依常理来也正常。”

陵端脸色惨白，无力的说：“药翁，我身上罪孽太多，它却是无辜的。万一有什么事情，求你保住它，不要顾及我。”

阙药翁只说：“你们都不会有事。”陵端也无力多说，只努力躺好，双手紧抓着床单。

阙药翁之前对陵端讲过他不是女子，不可能自然分娩，只能将孩子剖出来，偏偏陵端的血又特殊，麻服散对他根本没作用。当时陵端一听自己得被活剖，整个人都吓得呆住。如今真的到了这一步，陵端反倒只一心想着怎么保住这个无辜的存在。

剧痛实在太消耗气力，陵端连咀嚼血灵芝都觉得费，劲待他勉强咽下。阙药翁立刻提起利刃准备动手，与之前一样，利刃离陵端的腹部有一指远时，便被爆发出的一阵灵力弹开。

虽有些措手不及，好在阙药翁功力深厚，顶住了冲击。陵端只觉得肚子里的胎儿似乎真的发怒了，由内向外的剧烈动起来，似乎要自己破腹而出。陵端发出惨叫声，阙药翁一见事态不好，上前一步运功勉强制住胎儿的动静。

司榆本想帮忙制住胎儿，阙药翁催促他：“去取林立的宝剑来。”

司榆飞奔去取来千方残光剑时，阙药翁明显已快顶不住了，他指挥司榆：“你来接手。”司榆一听便运功与发怒的胎儿相抗衡，自己的妖力与那股力量一对上，他便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，这力量强大的可怕，他恐怕坚持不了太久。

陵端此时已疼的晕过去，又疼的醒过来不知道多少次，千方残光剑的剑刃划开他的身体，以及针线缝合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。不知道过了多久，直到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，陵端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。

阙药翁将只有巴掌大小的团子洗净包裹好放到他的眼前，欣慰的说道：“是个小子，而且脚踏七星，恐怕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！替他取个名字吧。”

陵端看着那团皱皱巴巴的小家伙，难以自禁的留下泪来，他张了张口，最后说道：“就叫他晨星吧。”心里却难受的很。这孩子跟着自己，哪里能有什么前途可言。

 

陵越一路到了徐州，从飞燕镖局那里得知陵端有来信报过平安，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些。他又按照来信所谓的地址找过去，果然是个幌子，陵端根本不知所踪。陵越在徐州附近转了好几个月，一点线索都没找到，只能再回飞燕镖局，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。刚到镖局，就见到了正和倪家父子聊得火热的方兰生，还有晴雪。

方家生意做得大，和飞燕镖局难免会打交道，所以兰生和倪家父子早就相识陵越也不意外，他自知理亏，先忍着受了弟弟一顿责骂抱怨，才问正事。风晴雪既然一起来的，肯定是有其他目的。方兰生确认了陵越虽不知是吃了什么灵药，反正伤势是确确实实的好了，才说出他们来的目的——再探神水潭。

陵越心中一动，一直以来他都怀疑陵端当初也跟去了神水潭，如今陵端消息全无，会不会是再去了那里？方兰生见陵越神情有些恍惚，“哼”了一声不说话，风晴雪不知这两兄弟有什么故事，也沉默了。

“晴雪，关于神水潭和聚灵珠是不是有了更多的线索？”陵越回过神问道。

风晴雪点头道：“这些日子我查阅了古籍上说东山灵石可以探测灵物、灵体。我弄到了一块，我大哥帮我做了这个手链，我们凭着这个至少可以确认下神水潭到底有没有聚灵珠。”

 

曾经的神水潭已是一潭死水，死水之下是一片败坏，尸骨无数，都被缠绕在腐烂的水草中。一下水闯入视线的便是一副巨大的尸骨，方兰生一眼就认出这是他曾见过的怪物。

水下空间远超乎想象的巨大，加上臭气熏天，三人无法久待，只得不停的上岸换气。从大清早折腾到天黑，一直都没有发现，好在这次未再出现失忆的情况，水下之事三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的。

直到日落前最后一次下水，灵石突然发出微弱的七彩光芒。三人大喜，翻开废墟，只发现了一明显是放置宝物的空盒。

 

三人这次回到岸上，天已经黑透，不适宜再下水，就在岸边烧起了火堆。晴雪拿着宝盒，又看着仍在发光的灵石，推测说：“接触到的灵力越强大，灵石的光芒也就越盛。这个空盒恐怕就是放置聚灵珠的，只是不知宝物被谁拿走了。”

看来线索是又断了，三个人都沉默下来，围着火堆，谁也说不出下一步该怎么办。就在这时候，陵越突然接到天墉城的急信，他打开一看，立刻脸色大变，信上说，陵端回天墉城自首了。

 

十四

同晨星一起从陵端腹内取出的还有颗宝珠，那珠子周身淡淡的光晕，内力残存些许的灵力。陵端有担心过晨星是这来历不明的珠子化成的妖怪，还好司榆抽了抽鼻子，保证说晨星身上闻不出一丝的妖气，必然不是妖怪，才让他安心些。

陵端在阙药翁处休养了两三个月，便带着晨星和司榆离开了，阙药翁同上一次一般，并未挽留，只说他随时可再来。

陵端走的方向不是回家的路，司榆没多问，只老实的一路跟着，一直到了一陌生镇子。陵端租了一间房子，安顿了下来。司榆猜陵端心里早有了打算，果不然，这天待陵端哄睡了晨星之后，便来找他了。

陵端将全部积蓄放到司榆眼前，司榆大惊，问道：“主人，您要赶我走？”

之前陵端跟司榆提过好多次直接叫他名字好了，他也没法把司榆当仆人看，何况这称呼在人前也太扎眼，司榆听了一半，在外面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叫他“林立”，私下里死活不肯改。

陵端见他误会，解释说：“我想请你照顾晨星一段时间。”

“主人要出远门？”司榆有些惊讶，陵端怎么会舍得离开晨星。

“你可听说过天墉城？”陵端问道，见司榆点头，便接着说道：“我曾是天墉城的二弟子陵端，因为犯了大过叛逃出来，如今正被通缉。”

天墉城的通缉令司榆有些耳闻，只是没在意过，怎么也想不到是眼前这人，他问道：“您难道要回去？”

“嗯。我准备回去请罪。”

“这里这么偏僻，他们找不来的，即使来了，我也可以保护您和小主人，您何必要回去。”司榆头一次激动起来。

“我们不可能一直靠你保护。而且这种不敢见光的日子我可以过，晨星不能。”这事陵端考虑了很久，他不过是多躲一日算多捡一天，被抓到是迟早的事。他一旦被抓，晨星本就来历诡异，再有他这么个父亲，将来如何立足。为了晨星，他必须得回去了断过去。

“您要是回去，天墉城会不会……”司榆虽不知道陵端到底犯了什么事情，但既然都到了要叛逃师门的地步，恐怕凶多吉少吧。

陵端平静的说：“我不知道。我没有其他人能信任了，只能拜托你照顾晨星到血契期满。倘若我侥幸能得到宽恕，我会回来接晨星；要是我……要是我回不来，请你找户好人家收养晨星，别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，就让他做个普通人长大吧。”

 

陵端回来自首的事情引起了全派上下不小的波澜，除了掌教真人、执剑长老、戒律长老，其他长老以及芙蕖、陵川等相关弟子也都聚集到了天烨阁，一起参与审判陵端的事情。

陵端从小调皮，犯过的错不少，只不过每次都嘴上乖乖的说着“错了”“就这一次”之类的软话，然后靠着撒娇耍赖蒙混过去后继续捣蛋。这次回来的陵端变了，他平静而诚恳的承认自己的罪行，没有辩解，也没有求饶，只静静的跪在那里等候着他的结局，垂下的眼睑遮住了他的情绪。

涵素真人是掌教更是师父，心中不忍又不能说出口，比跪在底下的陵端更受煎熬。至于其他长老，当初听到陵端吸食禁锢妖灵，打伤芙蕖，又挟持陵川等人的时候，都是震怒的，没人对紫胤真人的处罚有异议，所以涵素真人不得不铤而走险。但是日子过了这么久了，长老们的渐渐的消了气，对于这个看着长大的弟子也多少有些不忍心，所以通缉令也没谁认真执行过。眼下芙蕖和陵川等受害者又纷纷求情，其他长老已经动摇了，只等着紫胤真人的意见，而陵越就是赶在这时候回来的。

陵越顶着一头乱发，衣衫邋遢甚至散发着些恶臭的闯了进来，直接跪到所有长辈面前，肯定饶恕陵端。陵越言行一向谨慎有礼，即便是受了伤，也必须换上制服，梳洗整齐才肯见掌教真人等长辈，从未有这般不成体统过，长老们头一次见到大弟子这般惊慌狼狈，想他再失礼也是为了同门情谊，也生不起气来，最后还是紫胤真人斥了句：“放肆！长辈们议事，其容你插嘴！”

陵越说道：“陵越自知失礼，但凭长老处罚，只求能饶恕陵端。”芙蕖怕大师兄触怒执剑长老，偷偷的拽了拽陵越。陵越却只望着师尊。

戒律长老等小声交谈了几句，又与紫胤真人说了几句，所有长老一起离开去了后殿。长辈们一走，其他人暂时松了口气，但是没人敢出声，整个天烨阁仍是一片安静。

陵越转头看向陵端，恰逢陵端也望向他，自乌蒙灵谷之后，两人都变了太多。以前他们来过天烨阁无数次，每次陵端都为了屠苏的事情气得面红耳赤，最终往往以陵越替屠苏求情，从轻甚至免了处罚结束。陵端从没想陵越会有不顾一切的替他求情的一天，若说之前他已做好准备坦然接受一切后果，此时心中波涛再起，眼中忍不住有些湿润，强忍着没流出来。

两人目光一接触，陵端便别开了头，陵越却移不开目光。陵端没有了在天墉城时候的意气风发，也没有了乌蒙灵谷那时候的邪魅狂躁，整个人有些臃肿而憔悴，偏偏身上的气质却是洗尽浮躁与愤恨的沉稳淡然。
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天烨阁里的人都在不安的挨着，终于长老们依次回来了。戒律长老严厉的问道：“陵端，你可认罪？”

“弟子认罪。”

“你吸食禁锢妖灵，伤及同门，本应死罪不赦。不过既然受害者肯原谅你，你又能舍身救其他同门，便信你是诚心悔过，此罪既往不咎。但你纵火烧山之过不可饶恕，罚你明日便去红叶湖，为那老树除草捉虫一年，你可认罚？”

别说陵端不敢相信，其他弟子也都愣了，还是陵川反应快，悄悄提醒了陵端，陵端才如梦方醒的反应过来认罪领罚。

 

陵端的事总算是有了结果，对他的通缉也一并撤了。但是陵越因为失礼闯天烨阁，加上之前私自离开方家的事情，被紫胤真人罚了面壁半年，不过这是后话了。

TBC